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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寿龙：谁会和企业家过不去？
一种更日常的市场秩序
市场研究，有很多视角。企业家，是一个很重要的点。在商战的书里，企业家之间，不仅有竞争，而且往往是你死我活的竞争。所以，有经济学家认为，“你死我活”的竞争、向上的竞争，是市场的动力。恶性竞争、向下的竞争，是市场的阻力。政府的作用是鼓励向上的竞争，但要消灭向下的竞争。
秩序经济学家喜欢从秩序角度来思考市场。在这个方面，经济学家能够经常参与的秩序是交通秩序。例如，交通秩序中的精品——赛车秩序，赛车手们往往是非常密集的竞争关系。如果市场经济里的企业家是相互密集的关系，往往也是相互竞争的，甚至是相互战争（商战）的。此时，商场的确就如战场。
当然，日常的交通秩序并不是赛车秩序，而往往是一个偶然交集的非竞争关系。在这里，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偶然顺道在一起，有可能出现你追我赶的情况，但绝大部分时间都是非竞争关系。
市场秩序也一样。企业家之间更多的是松散的关系。企业家的行动，都是各自用功，各做各的团队，各做各的产品。所以，市场中真正的自由，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关系。
但市场毕竟不是交通，即使是激烈的竞争关系，相互之间也并不一定只有竞赛。有些品牌，有些产品，的确是天生的竞争关系，但同时在业态上是相互依存、相互支持的关系。比如麦当劳和肯德基，彼此是天然的竞争产品，它们没有竞争就会灭亡。为了鼓励竞争，他们的门店往往相邻而设。保持地理上的紧密性，可以让两家形成比较紧密的赛车竞争关系，也可以让两家形成密集的业态合作关系。可以说，这两家的企业家都很有格局，不只是为蝇头小利而斗争的企业家。
市场动力更多来自企业家动力
当然，有格局的企业家，并不是企业家的全部。市场的动力，其实不一定都是来自竞争，也不一定来自合作的格局，实际上更多的是来自每一个企业家孤独的内心。
在当前，中国的快手和抖音，都是短视频市场的佼佼者，更是竞争对手。发展之初，二者相互强化。从最初的几个用户，到几十个用户，根本不存在竞争，而是各自很好的发展。发展到一定程度，两者就形成了竞争关系。但形势不好时，两者的困难也并非来自对方的强大，而是双方都同时遇到了困难：业态出现了问题。如果两家就业态做更好的合作，就像麦当劳和肯德基那样，格局做好了，大家就都好了。
有些经济学家认为，这样做是垄断行为。但这是错误的。因为所谓的市场垄断，其实是一个合约。麦当劳和肯德基，如果有了合约，哪怕是市场默契的合约，是不是垄断？星巴克做大了，是不是垄断了？显然不是，顶多是业态变好了。因为即使他们有了合约，也不可能有真正的垄断，更何况竞争关系不可能让他们有坚固的合约，因为他们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坚固地盘，只有一时一地的某一个层面的垄断。其市场力量并不是强制性的，也不是暴力的，当业态不好，或者说形势不好的时候，也可以是一夜之间就消失的。
还有一些经济学家认为，企业家的动力往往来自攀比，也就是竞争。所以，要让企业家有活力，必须要鼓励企业家攀比的动力。这个时候，如果企业家有固定的地盘性的垄断，反而会约束其来自竞争的动力。这些经济学家是正确的。但政策不应该是赋予政府通过地域性的行政垄断来替代企业家的地盘性垄断，而应该是不仅鼓励企业家之间的竞争，同时也鼓励各自努力，消除他们面对的各种障碍。
受阻碍的企业家动力
那么，企业家的动力，都有哪些障碍呢？
第一个障碍，来自消费端，就是跟钱过不去。人们通常认为，没有谁不喜欢钱，没有谁会跟钱过不去。但从现实来观察，的确有很多人跟钱过不去：他们不会冒险去挣大钱，也不会去创新去挣大钱。他们喜欢稳定，喜欢打工，喜欢不用承担风险。很多人看起来是喜欢钱，其实喜欢的是消费，而且还不是投资性的消费。
真正的企业家，不会和钱过不去，不仅会消费，还会把消费转换成投资性消费，把生产当作挣钱的主要路子。事实上，消费一旦有价值，就会带来更多的价值。例如住房消费，真正的企业家不会买一堆住房，而是会把自己的住房改造成花样的房子，极具传承价值的房子。欧洲有些房子，上千年了，现在还有很高的价值。因此，平常人要成为企业家，必须改变思路，不仅不与钱过不去，而且还要把消费变成投资，把投资变成各种价值投资。
第二个障碍，来自生产端，就是和企业家过不去。企业家很难类型化，或者概念化。企业家自身就是资产，但资产的个性极其不同。就像马斯克要干啥，我们不知道。如果我们能知道企业家干啥，我们就能学习他，那么这个企业家肯定是概念化的、类型化的。概念化的、类型化的企业家传记，往往由传记作家书写，有很多逻辑化的成分。而企业家的特征是，没有任何固定的模式，每一个人都是自己。
谁会和企业家过不去？其实很多人和自己过不去。马斯克说，现在的人有吃有喝，生意失败了顶多没有住房。但是，有多少人能冒着失去住房的危险去投资做企业家呢？有多少人敢于从银行贷款去做有风险的生意呢？这些人，其实就是和企业家过不去。和企业家过不去，就是自己成为企业家的阻力。
第三个障碍，来自资产端，就是和资产过不去。市场中的资产，不仅仅包括土地、厂房等固定资产，更包括其信用资产。一个富裕的国家，土地和自然资源不一定比贫穷国家多，但其资产特别多，尤其是信用资产。因此，富裕国家基本不缺资本，往往还可以进行资本输出。
和消费过不去，和生产过不去，和资产过不去，归根结底，其实就是和内在的财富动力过不去。这是市场发展障碍的核心。制度经济学家认为，制度是富裕国家致富的秘密、贫困国家发展的障碍。所以，产权很重要。有了产权，资产可以变成资本，变成资本的抵押品。有形资产之外，无形资产也就是信用，也可以因此转变为资本化的资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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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完整版刊登于《北大金融评论》第12期
